男女主角分别是辛久薇祁淮予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贵女拒当吸血包,寒门白眼狼急疯了辛久薇祁淮予》,由网络作家“辣辣小麦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袁小十立刻道:“你乱说!我柳姐姐书香世家出生,最是讲原则,怎么会胡乱扯谎害你!”祁淮予道:“那日是我不好,不该同久薇说重话,想来伤了久薇的心,自然也让柳七小姐气愤……”“我那日,的确看不惯你用那样的态度对辛三。”柳七打断他的话。祁淮予笑了一下,“是,我不该对久薇说重话,我一定向久薇赔礼道歉,你们就不要……”“但是。”柳七看向他,“若我真的那般看不惯你,又怎么会放任辛三回去找你。”祁淮予一顿,“那是因为你们拦不住她。”柳七道:“是啊,我们是拦不住她,辛三那么担心你,哪怕被你恶言相向,下大雨前一心想着你,你呢,你用什么回报她的?”祁淮予面色一僵,就听袁小十在旁边大声助阵起来。“你别以为我们是信口胡诌的,我们有人证!”她说着,身边的丫鬟就...
《贵女拒当吸血包,寒门白眼狼急疯了辛久薇祁淮予》精彩片段
袁小十立刻道:“你乱说!我柳姐姐书香世家出生,最是讲原则,怎么会胡乱扯谎害你!”
祁淮予道:“那日是我不好,不该同久薇说重话,想来伤了久薇的心,自然也让柳七小姐气愤……”
“我那日,的确看不惯你用那样的态度对辛三。”柳七打断他的话。
祁淮予笑了一下,“是,我不该对久薇说重话,我一定向久薇赔礼道歉,你们就不要……”
“但是。”柳七看向他,“若我真的那般看不惯你,又怎么会放任辛三回去找你。”
祁淮予一顿,“那是因为你们拦不住她。”
柳七道:“是啊,我们是拦不住她,辛三那么担心你,哪怕被你恶言相向,下大雨前一心想着你,你呢,你用什么回报她的?”
祁淮予面色一僵,就听袁小十在旁边大声助阵起来。
“你别以为我们是信口胡诌的,我们有人证!”
她说着,身边的丫鬟就将那灰衣男人往前推了一下。
男人抬起头来,却没看祁淮予,而是先看向了辛久薇和辛父的方向。
辛久薇微怔,随后轻笑。
这人赫然就是那日驾车的车夫!
她今日直接在众人面前说祁淮予推她,就是笃定那日车夫听见了她摔下去时故意喊的话,原本就打算当着众人的面去寻车夫来作证的,却没想到柳七直接将人带来了。
她并没有将心中计划告诉任何人,柳七又是如何知道的?
正想着,便听柳七解释道:
“那日,我们在山下没等到辛三回来,送了望晴和祁公子回辛府,辛姐姐担心妹妹安危,急着去找人,我却无意间发现车夫大哥神情有异样,便悄悄多问了几句。”
她看向车夫,柔声说:“大哥,您来同诸位说吧。”
车夫是个老实人,在辛氏赶了好几年的车了,他人已到了这里,虽然还有些紧张,但也选择了说出自己见到的。
“那日我们那车的马不知为何发了狂,我拼命想将它制服住,但雨下得太大了,马车受不住又是风吹又是撞击的,门被吹开了,我想去关门护住小姐,但实在没办法……”
他顿了顿,声音高了一些,“我听见小姐让祁公子拉她一把,担心小姐安危,就回过头去想帮忙,没想到却看见,看见……”
他说到这里犹豫了。
袁小时道:“看见什么了,你莫怕,把你告诉我们的也跟大家说说,看看这伪君子的真面目!”
车夫一咬牙,道:“看见祁公子松了手,眼睁睁地看着小姐摔出去!”
“你说谎!”祁淮予气得忘了伪装,“我何时拉住过她!”
袁小十立刻瞪大眼,“如此危急时刻,你竟然都不去拉住辛三?”
祁淮予一滞,“不,我的意思是……”
车夫道:“我说的全都是我亲眼所见,千真万确!小姐摔下去没多久,我让祁公子一起跳车求生,虽是万般无奈之举,但跳车前我是选好了时机的,当时的情况跳下去,并不会受太重的伤,但我爬起来想回去找小姐,却发现祁公子连站都站不起来了。”
“那时雨太大,天又黑,我担心祁公子有危险,只好先带他下山。”
“后来,我却觉得有些不对,祁公子虽是读书人,可我之前也时常听小姐说起,公子在哪个哪个马球赛上又赢了,既然是这样,怎么我跳车都没事,他就伤得那么重?”
“但我也没有多想,只是回去之后,小姐出事前喊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响起,我怎么也忘不掉,实在难熬……随后,便被柳小姐差人来找,小姐们聪慧,被她们提醒,我才知道其中深意啊!”
祁淮予猛地走过去,“都是你们串通好的!”
“做什么!”辛云舟拦在车夫面前,“祁淮予,你还想灭口吗?”
“我!”祁淮予一怔,又说不出话来。
辛父的脸上看不出情绪,他看了车夫一会儿,又看向辛久薇,“久薇,他说的可是真的?”
只见辛久薇神情怔怔的,脸色比回来时还白了几分。
“父亲,我……我没想到……”
她摇了摇头,忽然落下泪了,“那天我真的好害怕,我直接在那马车里好晃,我什么也抓不住,我让淮予拉我一把,可他也没来得及,我就摔下去了……我不知道……那一切发生得太快了。”
她捂着脸哭起来,被辛兮瑶抱进怀里。
“我没想到淮予还在生我的气,连拉我一把都不肯……”
话音刚落,连一向喜欢跟着祁淮予转的林公子都听不下去了。
“祁兄,你这就太过分了,怎么能看着辛三小姐掉下去呢!”
其他人也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祁淮予。
“是啊,辛小姐虽然平日骄纵了些,可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,弄不好命都没了!”
“那日我也看见了,在灵隐寺里,祁兄生气得很,后来辛小姐四处寻他道歉呢。”
“虽说他是辛小姐的表兄,可商贾之子怎比得上世家小姐?他还给辛小姐甩脸子,真是不知好歹。”
“就算再怎么生气,也不能看着姑娘家出事啊,实在是太没有风度了。”
“什么风度不风度的,听那车夫的意思,他分明是故意的!”
“知人知面不知心啊……”
祁淮予面色青一阵白一阵,连连高声道:“我没有!我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她会掉下去,这一切都是意外!”
他猛地走到辛父面前,“伯父,请您明察啊,这几日我最是担心久薇,担心得茶饭不思,又怎么会害他!”
此时此刻,他已经反应过来,那日辛久薇一开始就在给他下套!
难怪她先是对他疾言厉色,故意惹他对她生气,后来又破天荒地软了态度。
他还当是她知道这些时日做错了,要向他低头!
却没想到她是故意让所有人都看见,尤其是在柳七和袁小十两位小姐妹面前,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闹了矛盾,所有人都知道辛久薇在讨好他!
这样一来,自然众人就会信车夫的说词!
辛久薇还记得,那次父亲发了好大的脾气,哥哥被打了家法,半个月都没下得了床。
虽说不到叛党那么严重,可哥哥拿了头筹得意洋洋的样子许多人都瞧着了,人人都说这辛大公子不仅行为乖张,还是个蠢的,实在不看重用。
也就是那之后,父亲彻底打消了让哥哥继承辛氏的念头。
思及此,辛久薇连忙走到辛云舟面前,“哥哥,鉴宝会你不要去。”
“为什么?”辛云舟不满,“你就算要劝我读书,也不能一点乐子都不让我找吧,那不就成书呆子了吗?”
知道不一定能劝动辛云舟,辛久薇只好换了说法,“去也可以,但是哥哥可想好了带什么宝贝去?”
辛云舟道:“妹妹放心,我拖表兄在青州给我找了好东西,明日应当就送过来了,保证惊艳四座!”
表兄与祁淮予八竿子打不着,辛久薇稍稍放心了些,却还是嘱咐,“那想必是绝好的宝贝了,哥哥你记住,打仗最忌讳阵前换将,那这鉴宝切磋也一样,你既定了宝贝就轻易不要换了,这样才有胜算。”
辛云舟挥挥手,“我知道我知道,妹妹你不用啰嗦了。”
一旁的辛兮瑶听着她们的对话,只觉得这个弟弟像个小婴儿似地要人哄,又见妹妹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,心下好笑,拿了书便自己先走了。
辛久薇并不放心,连着几日都让望晴盯着辛云舟那边的动静。
果然临近鉴宝会的前一日,望晴回来说见着哥哥身边的小厮阿永与一名叫寻墨的书童碰过头。
寻墨是辛久薇之前央着父亲给祁淮予配的,辛久薇不怎么管,对方就一直跟着祁淮予做事。
“他们在哪里碰的头?”
“城北的当铺门口。”望晴道,“但我们的人没看清他们进去当了什么,小姐,大少爷对阿永不薄,他怎地要去当铺,不会是沾上什么事了吧?”
辛久薇心下生气。
这不是阿永沾上事了,是她那蠢哥哥!
“真是劝不住。”
她猜到哥哥多半像前世一样,被半激将半哄骗地,当了身上值钱的东西去买那前朝玉器,而自己现在怎么劝肯定都是无用的。
便只好安排道:“望晴,你去整理一下哥哥院子里这几日的出入账目;眠风,明日带两个护院跟我一起出门。”
翌日,鉴宝会在颍州最大的画舫上举办,几乎全城的高门公子哥与一些爱好此道的文人雅士都来了。
鉴宝会进行到一半,有一男一女才姗姗来迟,携手登上了船。
众人一见,连忙纷纷迎上去。
“祁兄,总算来了!”
“几日未见,祁兄还是英姿不凡啊。”
“这种场合,就等着祁兄来呢!”
只见祁淮予这日穿了一身锦袍,端得是一副玉面公子的模样。
薛应雪依然是平日里清丽脱俗的打扮,矜持地站在一旁,不时回应公子哥们的称赞。
颍州城无论大大小小的聚会,只要祁淮予在的,他必然是众人追捧的中心。
有人起哄道:“祁兄今儿可来晚了,得有点诚意啊!”
“是啊是啊。”其余人也纷纷道,“按照规矩,今日可得祁兄买单!”
谢三少谢长景也在人群中,插嘴道:“什么规矩,这规矩是谁拿头筹谁买单,怎么,你们就如此确定祁兄带来的宝贝最为出彩?”
“那难道还有假?”有人道,“以祁兄的实力,什么宝贝没有,我等不过也就是来走个过场、做个陪衬罢了!”
其余人也附和,“是也是也,有祁兄在的地方,哪还有我们什么事啊。”
“祁兄龙凤之资,我等实在自愧不如啊!”
谢三少闻言也笑道,“那倒是!祁兄,今日可就多谢你买单了!”
祁淮予原本享受着众人的追捧还自觉良好,一听买单之事,唇边笑意便有些僵硬。
鉴宝会如此奢华盛大,这画舫还是颍州数一数二的销金窟,在往日有辛氏的钱还好,现在他哪儿来的钱?
可这些人追捧的话都说到这份上,旁边薛应雪还欣赏地看着自己,叫他如何拒绝?
祁淮予给书童使了个脸色,对方点点头,趁人不注意下了画舫。
大不了就去叫辛久薇给钱,她再怎么闹脾气,难道还任他在外面丢脸不成?
想到这里,祁淮予温润地笑了,视线忽地瞥到辛云舟上了船来。
他心中又生出一计,朗声道:“诸兄也是折煞我了,要说财力,我怎敢比过辛兄?”
众人这才注意到辛云舟走了过来。
辛云舟身边带着阿永,见到祁淮予也没什么好脸色,但眼底有隐隐的跃跃欲试。
他已决心今日必将赢过祁淮予!
却见祁淮予大步走过来,十分亲切地朝他拱手,“大哥,你今日可来晚了。”
“谁是你大哥。”辛云舟警惕地道。
祁淮予笑笑,一副不与他计较的模样,用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:
“我知道辛兄今日带了了不得的宝贝,那必然是要拿头筹的,如此,咱们不就都是小弟了?不敢与辛兄争辉罢了。”
辛云舟是个脑子直的,也听不出祁淮予话里的弯弯绕绕,闻言也忍不住有些得意。
“那是,待会儿定让你们大吃一惊。”
众人闻言,也起了好奇心,纷纷围过来,簇拥着辛云舟往席上走去。
“辛兄此话当真?是什么宝贝,快快让我们开开眼!”
“要说还得是咱们辛兄,辛氏的实力自然不用多说。”
“辛兄快快入座!”
“辛兄,赢了可要请咱们吃饭呀!”
看着众人簇拥辛云舟,祁淮予反而没有因为被抢了风头而不高兴。
他了解辛云舟,也了解这些公子哥,有谁是真的看得起辛云舟的?不过都是好奇,加上要看热闹、看辛云舟的笑话罢了。
祁淮予笑而不语,甘心地站在人群外,一副谦逊温润地模样。
而辛云舟被吹捧上头了,连连夸着口,“都请,都请!今儿我全买单!”
众人又是一阵高呼,随后突然有人道:“那辛兄,你快快将宝贝拿出来,让我等开开眼吧!”
她垂着眼,似乎在思考什么。
台下众人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。
“辛大小姐这是怎么了?”
“有薛姑娘珠玉在前,她恐怕是心中担心。”
“既如此,不上台就是了,现在这样岂不是骑虎难下。”
“大约是心中不服气吧,从前总说她琴技乃颍州第一,不知多看不起人呢,如今且让她瞧着,什么是山外有山。”
而男席中,更是早有好事之人拍了拍谢三少。
“长景兄,这不是在同你说亲的辛大小姐吗?”
谢长景不屑一顾,又听众人猜测辛兮瑶没什么本事,面上顿时觉得有些挂不住。
“什么说亲,我可高攀不起。”
众人正议论着,琴弦忽地被缓缓拨动,琴音响了。
柳七先听出来,怔了怔:“这不是薛应雪刚才那首曲子吗?”
琴声渐其,其余人也听出来了。
“辛大小姐竟然跟薛姑娘弹的同一首曲子!”
“那曲子不是薛姑娘写的吗,她怎的也会弹?”
“这不是巧了嘛,没想到来春日宴一趟,也有这等好戏看。”
薛应雪的神情有些僵硬,但想起之前祁淮予对她说的话,又放下心来。
这个曲子的确是祁淮予给她的,但他打听过,辛兮瑶普曲时除了院子里的下人,并没有别人听过,琴谱也不曾留有备份。
就算辛兮瑶说这是她做的,也拿不出证据来,何况自己已经先声夺人。
琴音落到一个很缓和的阶段,辛兮瑶弹得婉转平静。
薛应雪不动声色地听着,心中又自信了几分。
她对自己一向有些信心,从前家人尚在时,她也是饱读诗书,学过许多东西的,况且琴技也与一个人的领悟力有关,她的眼界岂是辛兮瑶一个锁在深闺里的大小姐能比的?
果然,便听四周的人比较了起来。
“听着倒是与薛姑娘没什么不同。”
“真是搞不懂,辛大小姐何必再弹一遍一样的曲子?甚是乏味。”
薛应雪勾了勾唇角,忽地感受到隐隐有目光落在她身上,这才想起自己必然受人注目,便抬起手想为辛兮瑶鼓掌,以此来掩饰自己眼中笑意。
手刚抬起来,忽地听见身后有人“咦”了一声。
“此处走势似乎跟薛姑娘刚才弹的不同了。”
话音刚落,就见辛兮瑶的手指缓缓停歇,琴音渐弱。
下一瞬,她又重新抬起手,忽地一拨琴弦,手指翻飞,琴音以一种凌厉之势划破长空而出。
“曲子变了!”
与方才令人沉浸的忧愁婉约不同,辛兮瑶接下来弹出的曲子气势磅礴,声声如利剑,又时如珠落玉盘,让人不自觉地战栗,心中升起感慨之意。
台下顿时没有人再发出议论的声音。
一曲终了,久久无人发声。
与众人的沉醉呆愣不同,即使刚弹完一曲堪称激烈的曲子,辛兮瑶脸上也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,她眼中带着惯有的傲然,站起来微一行礼,便让人收了琴,下了台去。
直到她娉婷的身影重回席间,众人才想起来鼓掌,顿时掌声雷动。
“好!”
不知哪位公子激动地站了起来,“从未听过如此大气的琴曲了,与前朝破阵曲也不相上下!”
“没想到辛大小姐风姿翩然,竟也有此等气势!”
“她不是和薛姑娘弹的一首曲子吗?为何后面差距这样大。”
“现在听来,倒是觉得薛姑娘弹的不像完整曲目。”
“是也是也,前曲虽初听惊艳,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,加上辛大小姐后加的这段才是完整!”
“我听来倒是觉得薛姑娘不适合这首曲子,就算单论前一段,也是辛大小姐的技艺更加。”
薛应雪的神情渐渐僵了。
忽地,有人奇怪道:“这曲子不是说是薛姑娘谱写的吗?为何辛大小姐会弹?”
“或许是薛姑娘给她的?”
“可为何薛姑娘要给辛大小姐完整的琴谱,自己却只弹前半段呢。”
袁小十早已在两首曲子中听出端倪,她故意大声地问薛应雪:
“薛姑娘,这曲子当真是你写的?”
薛应雪面色僵硬,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祁淮予。
却见对方默默坐在男席里,竟看也没看自己一眼,显然是打算置身事外。
反而是陈公子站起来大声道:“薛姑娘才华横溢,自然是她做的!”
“那为何辛姐姐弹的更完整?”袁小时道,“不如让薛姑娘自己说,曲子是谁作的?”
薛应雪不自觉握紧了拳,背脊挺得笔直而僵硬。
原本她是可以咬定曲子是她做的,但谁能想到辛兮瑶还有一段!
若是她嘴硬下去,她们定然会叫她将后半段弹奏一遍,她怎么可能会弹?
无奈之下,她只好做出选择。
薛应雪缓慢调整了神情,站起身道:“此曲是我偶然所得,当时不知谱曲人是谁,一直心向往之,想与之探讨一二,却没想到是大小姐。”
她冲辛兮瑶微微一笑,“大小姐深藏不露。”
正放下茶杯的辛久薇听了她的语气,觉得十分好笑。
明明是薛应雪擅自拿了她姐姐的曲谱,却说得好像是薛应雪看得起这曲子才弹的一般。
袁小时对薛应雪说:“可你刚才分明说这曲子是你写的,你怎么冒领别人的东西呢?”
薛应雪看她一眼,傲气地问:“我当真有说过半个字,这曲子是我写的?”
袁小时一怔,似是有些不确定,仔细回想一番,薛应雪竟真的没有说过。
不过是别人称赞时,她不否认罢了。
袁小时顿时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,“她这难道不是强词夺理吗?”
柳七冲她摇摇头,“罢了,此事再计较又有什么用,她不是从来都这样吗?还是得看辛姐姐如何想。”
辛兮瑶站起身,冲众人娉婷地略一行李。
“此曲是由我所做,至于旁人怎么得到的,我没兴趣知道。”
说完,她轻轻点头,缓步往别处走了。
“就算别人也拿到了曲子,也还是欣姐姐弹得更好!”袁小时大声道。
柳七也笑道:“是了,况且琴曲所有人都能弹,更难得的却是这写出这曲子的人。”
“是是是,加上后来的那一段,此曲应当为后世传颂啊!”
“想不到辛氏竟出了这样的天才,不愧是世家啊。”
“辛大姑娘当之无愧为颍州第一才女!”
一旦有了议论声,便又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对辛兮瑶的夸赞中,一时再也没有人想起薛应雪了。
谢长景怔怔坐在席间,直到林公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。
“谢兄,你怎么了?”
眼前闪过方才那道翩然身影,谢长景回过神来,猛地起身追了出去。
“哎!去哪儿啊?”林公子在后面叫他,却早已不见他的踪影了。
上辈子,辛久薇偶然得到母亲留下的信物,做了一个最愚蠢的举动——
由于过分盲目地信任祁淮予,她将此事告知了他。
知道这个秘密并不是什么好事,因此母亲为辛氏其他人留下了保命的关键,而若运用好这个关键,最好的结果就是像前世的祁淮予一样,位极人臣,飞黄腾达。
这个关键就是——
“当年,为让皇后投鼠忌器,圣上命尧娘给您喂下的毒药,叫同生蛊。”
“此蛊分子母蛊,母蛊在您身上,而子蛊,被下给了皇后的亲生儿子,如今的太子殿下。”
雨又下得大了,风雨携着雨丝飘进来,但在场谁也没有动。
辛久薇冷得颤抖,心中仍然紧张,语气却随着叙述逐渐镇定了一些。
他能感觉到,觉明眼中的杀意没有方才重了。
取而代之的是,多了几分对她的打量。
“你知道得不少。”觉明淡声说,“若真如你所说,令堂倒是足智多谋。”
辛久薇轻声:“母亲不过是为我计深远罢了。”
共生蛊名为共生,实则的效用却在于反面,一旦中蛊的两人中有一人受伤,另一人也会受到加倍的侵蚀,一人死,另一人也无法独活。
如此,就算皇后知道了萧珣的下落,也不敢冒然下手。
而萧珣身上种的是母蛊,比子蛊多了一层毒,一直埋藏在萧珣的身体里,令他无法习武。
圣上爱他与他的母亲,却又怕他起异心,对太子不利。
坐在至尊之位上的人,就这边两边都护着,也两边都防着,让他们互相顾忌,谁也不敢动手。
“世上能解此蛊者,只有一人。”
辛久薇挺直了背,抛出最后的筹码。
“这些年,您和皇后一党都在寻找那位神医,但你们都被误导了,神医既没有去儋州,也不在南疆。”
“殿下。”
“我母亲出嫁前曾有恩于神医,我能将他找出来。”
辛久薇从衣服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来,抬手捧至觉明的面前。
“久薇愿为殿下效力,只求殿下饶久薇一命。”
雷声消失,雨势平稳下来。
觉明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少女。
多么柔弱无依的一位贵女,看起来可怜极了,就像她数次对他说的那样,处境艰难,走投无路。
十多年前,尧娘为他呕心沥血而死,临死前为他留下一封信,写信人却另有其人。
那个被圣上爱着,却也最终忧思过虑、死于深宫的女人,只给他留了一句话。
“死何其容易,活着艰难,正如此,才更要活下去。”
闪电短暂地照亮辛久薇的脸的时候,觉明想,那个连自己的孩子也无力保护的女人,应该也像她这般挣扎过。
觉明长久地看着辛久薇。
辛久薇原本镇定了一些的情绪又不免紧张起来,或许还因为寒冷,她不住地颤抖,牙齿打颤。
许久之后,她听见觉明问:“我如何信你。”
辛久薇心中一凛,攥紧了双手。
“殿下……可以给我一月为限。”
“一个月内,我为殿下寻来解蛊之法。”
青鸢并不信她,“你随口说两句就让我们饶了你,若你逃回家闭门不出,或者你根本不认识神医,那又怎么办?”
“你刚才要杀我,不是很干脆吗?”辛久薇看向他,“若一个月之后我交不出解药,你来辛府杀我便是。”
她还抬着双手,手里捧着那样想给觉明看的东西,举得手都有些僵了。
辛久薇重新看向觉明,“殿下,您不敢信我吗?”
罕见地,觉明的眉心动了一下。
这个看起来没用的小贵女,在对他用激将法。
觉明难得来了兴趣,看青鸢一眼,青鸢将辛久薇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。
“下下签。”觉明展开那张小小的签文,“辛姑娘总有好运傍身。”
辛久薇那日白天在众目睽睽下抽到的第二支下下签,跟之前在觉明面前抽到的一样,她留下了签文,却迟迟没有去解签。
“连续两次抽到下下签,何谈好运。”辛久薇道,“这种时候了,殿下还要挖苦我吗?”
觉明很淡地笑了一下,“连续两次抽到同样的签文,为何不算好运。”
他的笑很快就消失,用那种仿佛洞悉一切的、能看穿辛久薇心中所想的目光看着她。
“你心中分明知晓,我并非挖苦你。”
辛久薇想:难道是因为常年修于佛祖座下,才让觉明生了这么一双令人不敢直视的双眼。
她鼓起勇气看向那双眼睛,道:“既然如殿下所说,那我偏不信这下下签。”
“如今我才觉得,觉明大师不帮我解签,或许正是因为今日,我之生死,皆在殿下一念之间。”
春夏十分的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,说话间,雨渐渐变得小了。
觉明忽然难得地升起了一点好奇,这种好奇心促使他想要知道,眼前这个怕得浑身都在抖、却倔强地扬着脖颈的小贵女,为了自保,还能做到什么地步。
最后一滴雨落下,将海棠花打落。
辛久薇听见觉明说:
“那便一月为限。”
不必差人打听,辛久薇也知道祁淮予出现在家中是父亲的授意。
看来昨日之事,父亲仍然更相信祁淮予一些。
辛久薇知道这事急不得,毕竟从前所有人都知道她一心扑在祁淮予身上,比起一个被恋慕之情冲昏了头的女儿,父亲自然更信任表面上表现得滴水不漏的祁淮予。
辛久薇出了院子,就听见祁淮予身边的书童寻墨的声音。
“这些都扔出去,祁公子不用这些烂货写文章的。”
辛久薇远远地站住了,让望晴去问寻墨。
寻墨见着她,连忙跑过来,脸上对着笑,“三小姐怎地过来了,是来找公子吗?”
辛久薇没说话,望晴代替她问:“祁淮予呢?”
寻墨笑道:“公子在准备为叶先生接风洗尘的事宜,是家主交待下来的,方才遇见了大少爷,他们说话去了。”
辛久薇眉头一皱,也不理会寻墨,转身就走了。
祁淮予从来都不安好心,辛云舟遇上他讨不到好。
果然在庭院外见着了两人,祁淮予脸上还是那种虚伪的笑意,而辛云舟气得不清。
眼见着辛云舟就要暴跳如雷,辛久薇连忙开口:“哥哥。”
辛云舟见到她,脸色不似昨日好,梗着脖子不看她。
却是祁淮予先开了口,“久薇,昨日可歇好了?”
他唇边带笑,眼神却阴沉沉的,一句平常的问候也让辛久薇听出几分讽刺来。
辛久薇冷笑道:“我不像你那般忙碌,自然睡得好。”
祁淮予又恢复了那副包容一般的语气,“你既来了,就劝劝辛兄吧,他心情不太好,我还有正事,就先走了。”
辛云舟气极,“祁淮予!”
但祁淮予理也不理他,很快就离开了。
辛久薇刚想同辛云舟说话,对方却转身背对着她,也想离去的样子。
“哥哥。”辛久薇绕到他面前,“怎么了,他又气你了?”
辛云舟道:“你少来假惺惺,不如抓紧时间去跟你的祁淮予卿卿我我。”
辛久薇觉得他莫名其妙,“我哪里跟他卿卿我我了,你是我兄长,说话也太难听了。”
辛云舟说:“你难道不是总这样?回回跟祁淮予吵架都是旁人遭殃,别人跟你同仇敌忾,转头你们就和好了,反而是咱们白白受气!”
辛久薇问:“你哪里看见我跟祁淮予和好了?”
“若不是你站在他那边为他说好话,他能这么快就回来?”辛云舟满脸不满,“连带着寻墨斗作威作福,不知道是哪家的奴才!”
辛久薇认真道:“我没有同他和好,以后都不可能的。”
辛云舟冷哼,“谁信。”
“是真的。”辛久薇说,“他能回来只能是父亲的意思,哥哥你有没有想过,为什么昨日我都说得那般仔细明白了,父亲还是更相信祁淮予?”
辛云舟道:“还不是你成天说他好话。”
辛久薇道:“我承认这是我的错误,所以我现在会坚持想办法弥补,但咱们父亲真的是能被我一两句话左右的人吗?”
“哥哥,祁淮予太会伪装了,他不仅要在父亲面前表现,还要让父亲觉得咱们辛氏的儿女不行,觉得你不行。”
“你同他遇见,一定要多思多想,祁淮予心思缜密,你……”
“够了!”辛云舟忽地打断她,“是是是,祁淮予最聪明,我脑子蠢笨,那能怎么办?”
辛久薇微怔,复盘着自己是哪句话惹到了辛云舟不高兴。
“哥哥,我不是那个意思,我从来不觉得你比祁淮予差在哪里,只是从前没有用功读书而已。”
辛云舟被她说烦了,“读书读书,我本来读书就不如他,为什么非要我与他比?”
辛久薇顿了顿,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。
但还是温和着语气,说:“那难道你就想一辈子都不如他,把咱们辛氏拱手让出去吗?”
“让就让,那又怎样!”辛云舟也话赶话起来,有些口不择言,“反正你们谁也看不起我,我又要这个辛氏做什么,他祁淮予想要就拿去好了!”
辛久薇看着辛云舟,顿时说不出话来。
辛云舟说完也后悔了,但又收不回来,干脆直接走了。
辛久薇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哥哥长期活在祁淮予的阴影下,心结不似姐姐辛兮瑶那般好解。
只能徐徐图之,而父亲那边更是要从长计议。
辛久薇站在院子里,看见头顶的树上掉下来一片绿叶。
她盯着那边叶子晃悠悠地飘落,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前世的祁淮予是多么步步为营。
他一步步地将她的兄姐逼至绝境,让他们从内心感到了绝望,从此不得安宁,落得惨死的下场。
这个仇,总是要慢慢报的。
辛云舟跟妹妹不欢而散,留在家里看着祁淮予就气闷,干脆出了门去。
他出门时寻墨见着了,回去告诉了祁淮予。
“知道他要去哪儿吗?”
寻墨道:“小的远远听见了,好像是要去吃酒。”
祁淮予微微一笑,“知道了,你过来,交待你一件事。”
辛云舟是自己出门的,也没叫往日的狐朋狗友,他心里不畅快,就独自找了间酒楼吃酒。
一杯酒刚下肚,就在身后那桌人的议论声中听见了妹妹的名字。
他转过头去,只见靠窗的那桌坐着三个年轻公子哥,有些眼熟,辛云舟也叫不出名字,左右不是同辛氏交好的那几家。
其中一人的声音很大:“我反正是亲眼见着的,祁兄一早就坐着车回辛府了。”
另一人道:“昨日还听说辛久薇在同他闹脾气,今儿就哄好了?”
“嘿,辛三小姐这姑娘你还看不明白?”那人笑道,“就是个无脑好骗的千金小姐,祁兄还不是哄两句就好了。”
同伴道:“还是祁兄命好,这辛久薇是性子任性点,架不住满门心思都在他身上,那还不是祁兄勾勾手就来了?”
“可不是嘛,我看这辛氏迟早落到祁兄手上,不过也是,谁叫辛氏现在落寞了,什么辛氏的公子千金,个个都是扶不起的货。”
“你们说……”那嗓门最大的人忽地一笑,声音猥琐起来,“辛三小姐这般听祁兄的,会不会是……”
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出来,只意味深长地嘿嘿笑了两声,同伴闻言,也心照不宣地笑起来。
“砰——!”
一声巨响令他们的话题戛然而止,大嗓门的公子还没反应过来,后颈衣领就一紧,整个人被从凳子上拖了下来。
他正要呼救,眼前影子一闪,鼻子就重重地挨了一拳!
与此同时,酒楼外,一辆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。
一名青衣书童拦在马车前,冲里面拱了拱手,“请问,里面可是叶先生尊驾?”
马车帘被捞起,探头出来的亦是一名书童,“正是,你有何事?”
“小的是从辛府来的,叶先生远道归来辛苦了,要不要在此用膳,稍作歇息?”
马车上的书童回身问了一句,随后便下了车,紧接着,一名周身气度儒雅的老者缓缓下了车。
拦车的书童脸上堆着笑,走在前引路,“先生这边请。”
叶先生正要走上进酒楼的台阶,就听见一阵嘈杂声。
有人大喊:“快叫人来!辛公子又打人了!”
叶先生眉头一皱。
那小沙弥交给辛父的,是一本手抄的佛经。
小沙弥道:“师叔说,辛施主心诚,佛经抄得很好,忘在山上实在可惜,因此差我将此经送回。”
辛父翻开,认出是辛久薇的字迹,“这……竟都是薇儿抄的?”
“是呀,抄得女儿手都疼了呢。”辛久薇撒娇道,“看着还不错吧,父亲?”
辛父笑着摇摇头,“平日里你哪里坐得住,看来还得是把你送去寺里。”
辛久薇道:“圣僧受人敬仰,女儿自然也信他的话,他说我遭此一难,心中必然惴惴不安,担心我日后不得安生,因此叫我抄了些佛经静心,所以女儿这几日一直在山上抄经呢。”
她这话是对着辛父说的,却更是说给所有人听的。
闻言,果然有人被说服。
“辛三小姐真是幸运,遭了这个大难,还能得圣僧点拨。”
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,辛小姐是有福之人啊!”
忽然,祁淮予的声音又插了起来,带着几分疑惑,“既然是在灵隐寺中,为何我们差人去寻时,却说不在呢?”
“是啊。”谢长景站在旁边看热闹,闻言也帮腔,“这种事发生了就发生了,辛三,有什么必要说谎嘛。”
辛久薇冷眼看他,“谢三哥的意思是,这位小师傅也在帮我撒谎了?”
小沙弥口中念着“阿弥陀佛”,道:“此事是贫僧疏忽了,辛施主被我家师叔救下后,因是女眷,便安排在寺外一处别院,贫僧与其他师兄们起初不知此事,由此误导了诸位,还望见谅。”
“此事又怎能怪小师傅。”辛父不太明显地松了口气,连忙虚扶了小沙弥一把。
小沙弥微微行礼,“东西既已送到,贫僧就先告辞了。”
辛久薇也笑,“小师傅慢走。”
他冲辛久薇点点头,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去了。
祁淮予又换了一副面孔,很是感激,“原来是灵隐寺的大师们救下了久薇,改日一定要去道谢才行。”
辛父看他一眼,道:“既然薇儿已没事,就快些回去歇息吧,换身衣服。”
辛兮瑶想上前带辛久薇离开,却被祁淮予抢了先。
“久薇,吓着了吧?”祁淮予一脸关心,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众人眼见就要散去,辛久薇却往后退开一步,躲开祁淮予的手。
她先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,随后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:
“真奇怪,你此刻如此关心我,那时又为何要将我推下马车呢?”
四周安静一瞬,祁淮予最先反应过来,连忙道:“久薇,你在说什么,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?”
辛久薇没有立刻说话。
“妹妹,你说什么?”辛云舟大怒,“是这家伙把你推下去的?”
祁淮予高声道:“我没有!久薇为何如此说我?”
见众人都看过来,他连忙对辛父道:“伯父,这几日我寻久薇之心觉不作假,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,久薇失踪那几日,我恨不得出事的是我自己!我怎么会推她呢,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?”
“是啊……”人群中有人也不相信,“祁公子与辛三小姐情谊甚笃,咱们都是知道他们日后是要成亲的,若是辛三小姐出事,祁公子能有什么好处?这可说不通呀。”
“祁淮予。”辛久薇淡声说,“你着什么急呢?”
祁淮予皱起眉,“我只怕你受他人蛊惑,你我之间升起误会而已……对,久薇,想来是你受到了惊吓,定然是有什么误会。”
辛久薇没有立刻说话。
辛父看了看二人,沉声道:“此事,等久薇休息好了再说吧。”
“是,久薇还是快回去歇息吧。”祁淮予关切地说,“大日雨这么大,你身子骨弱,想来还得养几日,等之后精神好些了,误会自然就解开了……”
他话里话外的意思,都是辛久薇被吓糊涂了,在说疯话。
辛久薇冷冷一笑,正要开口,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。
“不是误会!”
祁淮予一怔,猛然回过头去。
只见说话的是匆匆赶来的袁小十,她手中拉着柳七,她们身后除了各自的丫鬟外,还有一个穿着灰色麻衣低着头的男人。
袁小十匆匆向辛父行了礼,拉着柳七说:“柳姐姐,快把你查出来的事说出来,让大家看看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!”
这下连辛久薇都有些意外,她看向两位小姐,柳七先过来拉住她的手,将她细细看了一番。
“你没事便好。”柳七叹道,“这几日我也是担心坏了。”
辛久薇有些感动,真心地说:“多谢你,我已没事了。”
柳七叹了口气,眉头还皱在一起。
袁小十急道:“柳姐姐,你还犹豫什么,难道要由着他沽名钓誉,欺骗辛三和幸伯父吗?”
其他人也疑惑,“这中间又有柳七小姐什么事?”
柳七有些紧张,她一向被培养得知书达理,笑不露齿,要她在人前说这些事,并不是十分容易得事。
忽然,一只手软的手将她握住,她转过头,看见辛久薇对她鼓励地一笑。
“你别怕,今日无论你说什么,都是帮了我大忙,我都承你的情,日后定会报答。”
柳七摇摇头,“我图你什么报答,不过是察觉到端倪,又去问询真相,若不说出口,我心中难安罢了。”
她这番话,加上出现的时机,顿时有人反应过来。
“难道真是祁公子把辛小姐推下去的?”
“这怎么可能,祁公子不是那种人……”
“是。”柳七忽然开了口,声音比平时说话的声音高了些。
她缓缓抬手,手指有点颤抖,但还是指着祁淮予说:“那日,就是祁淮予将辛三小姐推下马车,致使她摔下山坡,与我们失去联系的!”
众人哗然,祁淮予急道:“我与你无冤无仇,你为何含血喷人!”
见议论声四起,他连忙高声道:“诸位!那日在灵隐寺中的,应当都见到过,久薇与我闹了些别扭,柳七小姐素来与久薇交好,她们姐妹之间,互相为对方出气也能理解,但我确实没有做过这般丧心病狂之事,实在冤枉啊!”
一场大雨洗刷掉了所有的泥泞,觉醒却从来都纤尘不染。
就好像昨夜暴雨中,辛久薇浑身狼狈,雨水与泥水混在脸上,吃力地抬起手腕向觉明求救。
而白衣僧人从容撑着伞,衣摆都不曾沾上半点雨水。
辛久薇想,一个这么狼狈的人,要如何让从来都作壁上观的执棋人,了解到她的用处呢?
她心中想着,脸上笑吟吟的,低头去看坐在树下的圣僧。
觉明无悲无喜地与她对视,好像世上没什么事能让这个崇吾山上高洁的佛子拨动心绪。
但辛久薇不知道的是,觉明的视线落在她白皙干净的脸上,想到的却是昨夜她脸上的泥,
还有闪电短暂掠过她的脸上,泥水下那双惊人明亮的眼睛。
觉明收回视线,“施主好些了。”
“好多了,就是脚还疼。”说着,辛久薇不客气地在觉明身边坐下,抬头就着他视线的方向往上看,“大师在看什么?你们出家人,总能看见与我们不同的东西吗?”
觉明淡声道:“出家人也没有阴阳眼。”
辛久薇微怔,笑起来,“大师也会说笑。”
她伸手接过一片落下来的海棠花瓣,“我的意思是,佛应该能看到我们凡人纠结之外的、更美好的东西吧。”
觉明没有说话。
辛久薇将那片花瓣捏在手心,“大师,你说我是不是与佛很有缘?这已经是我第三次遇见你了。”
觉明闭着眼,像是在默念佛经。
辛久薇觉得无趣,叹了口气,“你总是这样不说话吗?那灵隐寺里的小弟子要与你请教时你也不说话吗?与人论道也不说话吗?”
她时常想起前世的萧珣,很难将那个阴冷的新帝与眼前的觉明联系起来。
“诚心信的,自然是有缘人。”觉明淡声说,“辛三小姐想找佛寻求庇佑,不是一条好路。”
心思直接被他点破,辛久薇不自觉地一僵,随后鼓起勇气问:“大师凭何断定这不是好路?佛渡众生,难道菩萨都是这样冷眼看着人受苦吗?”
觉明没有回答,仍然闭着眼不搭理她。
辛久薇心有不甘,眼睛又红起来,凑过去离觉明近了一些。
“大师上次在拜师宴上帮了我哥哥,我还以为大师是心善的人。”
觉明淡声道:“不过是实事求是。”
“那为何大师不肯帮我呢?”辛久薇盯着觉明的脸问,“签文大师不肯为我解,我被祁淮予丢在山上,身上好痛,大师也不肯让菩萨保佑我。”
觉明破天荒地叹了口气:“你想菩萨如何保佑你。”
辛久薇又凑近了一点,眼里像盛着一汪秋水,看起来柔弱无助,又带着很隐晦的、藏匿在午后阳光下的狡黠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声音虚弱,“或许大师没有想过,我早已走投无路了。”
见第一面时,她握着下下签,也是用这般语气对觉明说。
“大师,我处境艰难。”
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,身量这么纤细,大雨天从马车上摔下来,换做别人可能命都没了。
但她却还在剧痛中伸出手,想去拉他的衣摆,雨水也冲不走她眼里明亮的光。
“佛能普度众生,可是菩萨在哪里,我去哪里寻找她的庇佑。”
辛久薇轻声说着,似乎无助,“我想来想去,只能想到一个人。”
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觉明,“大师,颍州城所有人都敬你,久薇自然也是。”
少女的眼睛一眨,落下泪来,“求您帮帮我。”
话音刚落,她的眼前猛地晃过一道虚影,是觉明睁开眼,转过了头来。
他可能是想跟她说话,无意间转的头,但辛久薇刚才不自觉地探过了身子,离他很久。
这样一转头,他们几乎是鼻尖对鼻尖的距离。
辛久薇猛地一怔,觉明脸上没什么情绪的波动,转回头去,又缓缓站起身。
“世上走投无路者千千万万。”
觉明的声音很平静,也很冷漠。
“我又如何帮你。”
辛久薇还坐在原地,不知为何心扑通扑通跳起来。
她抬起头,觉明的身影逆着阳光,她只能看清一道轮廓。
原来觉明生得这么高大,平日里只注意到他无悲无喜的神情和那一袭僧衣,却忘记了他比颍州城里所有男子都生得英俊好看。
辛久薇看着那道背影,缓声问:“若我日后也能帮到大师呢?”
“将这看成一场交易,是不是就很公平。”
觉明没说话,抬脚走了。
辛久薇又在原地坐了很久,有些泄气,觉得觉明这个家真是白出的,一点也不慈悲。
不过她早有心理准备,萧珣怎么可能是慈悲的人。
她要对他有用,就像前世祁淮予对萧珣有用一样。
辛久薇坐着思考了一会儿,余光看到柳鸦走了过来,便起身对她笑了笑。
柳鸦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模样,对辛久薇点点头,去到院子的角落喂鸡。
但她喂鸡的动作很生疏,辛久薇察觉到她在观察她。
看来觉明也不全然无视她。辛久薇想。
刘婶刚才对她的试探,还有现在柳鸦的观察,应该都是觉明授意。
辛久薇的脚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,她在山上住了几日,奇怪的是觉明竟然也一直没有回灵隐寺去,住在另一边的屋子里。
换了一个没有佛经与供香的地方,辛久薇觉得他好像接了一点地气。
刘婶每日都出门,说是去打猎,却不是每次回来都有猎物,柳鸦喂鸡和打扫屋子都很生疏,但抓鸡的时候面色淡定,身手利落。
辛久薇每天在院子里白吃白喝,有点不好意思,自告奋勇地给刘婶和柳鸦洗衣服。
“不用不用,哪里能让你一个伤患动手。”刘婶笑着推辞,三两下就在井水边把衣服捶干净了。
柳鸦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警惕,把自己的衣服从辛久薇手里拿回来就走了。
辛久薇实在无聊,就只能坐在檐下数蚂蚁,数落下来的花瓣。
刘婶和柳鸦只当她在等伤好了回家去。
辛久薇的确在等,可她等的,是一个具体的日子。
萧珣手下的头号暗卫,来同他议事的日子。
山下颍州城里,整个辛府也一直在等。
“山上也去找过了,也差人去灵隐寺问过了,怎的就是找不着人?”
辛云舟着急地在走来走去,“找不到人你们回来做什么,还不快再去!”
管事擦着额头的汗又带人出去了,辛云舟急道:“父亲,要不然就报官吧,官差找人总比咱们方便。”
辛父沉着脸,也在思索。
辛兮瑶眉间担忧,想说什么又忍住了,找不到人,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头绪。
“不行的,不行的。”祁淮予叹着气,“久薇在山上失踪好几日,若是报了官,旁人怎么说她?她那样高傲,恐怕心里也不高兴的。”
辛云舟一拍桌子,“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名声?”
他脸色一冷,盯着祁淮予,“我看你就是不想我妹妹回来吧。”
辛久薇拒绝:“不。”
没想到她会拒绝,祁淮予有些不悦,“这簪子之于应雪意义重大,你莫要这般自私。”
陈公子也道:“对对,三小姐何不成人之美呢?”
辛久薇冷道:“你们当我赏花宴的彩头是什么,一会儿给奶娘,一会儿又给根本没参与的薛姑娘。”
“好歹也是别人精心挑选带来的,让你们如此轻贱?”
祁淮予眉头一皱,“你说话何必如此难听。”
辛久薇不语,一旁带来簪子的叶四小姐却怯怯开了口。
“既然是如此特殊的东西,不然……就给薛姑娘吧。”
辛久薇怔了怔,回过神,“现在东西是我的,当然我说了算。”
叶四小姐性子软,闻言不安地低下头,她身边的好友见状,不满道:“她只是同情薛姑娘,您何必咄咄逼人。”
辛久薇讶然:“我说什么了?”
“辛久薇。”祁淮予压着火气,“她们谁都没得罪你,你不该这般无礼。”
辛久薇道:“你们强人所难就不无礼了?”
“够了。”薛应雪终于开口,扬着细长的脖颈,“我对女子间的争抢没有兴趣,这簪子我不要了。”
辛久薇嗤笑:“本来就不是你的,何来要不要一说?”
薛应雪面色微僵,又看了簪子几眼,移开视线,“我不想做无谓争吵,有这时间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。”
“淮予,陈公子,咱们去将文章论完吧。”
“好好好。”陈公子连忙道,“还是薛姑娘豁达。”
薛应雪对这类夸奖最是受用,矜持一笑,看了辛久薇一眼,提着裙子走了。
辛久薇冷眼见她离去,心中并不着急。
她辛久薇既然重活一世,自然是要先收拾祁淮予这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。
她倒想看看,等薛应雪知道祁淮予只是个奶娘的儿子,还会不会上赶着嫁给他。
几人又回男席去了,祁淮予最后离开,走之前还对辛久薇说:“你今日太不懂事了。”
席上的贵女们神情各异。
她们当中不少人都羡慕薛应雪自在大方,这般场景下,也是觉得辛久薇有些小气了。
辛久薇并不在乎她们如何想,叫来管事的辛叔,“天色不早了,今天就到这里吧,男席那边也一并送客。”
辛叔犹豫,“祁少爷那边似乎还没结束。”
“他们结不结束与我何干。”辛久薇道,“外面多得是酒楼,什么惊世骇俗的文章非要在这里论?”
“还是说辛叔你作为辛府的管事,只听他祁淮予的,不听我这个辛氏三小姐的?”
辛叔被她的话一怼自然什么也不敢说,只好带着下人们去送客了。
往常辛家设宴,祁淮予高谈论阔起来总不看时辰,无论多晚,辛久薇都是等到他们结束再让人收拾残局。
现在直接让他们散席,祁淮予肯定不会高兴,可如今辛久薇难道还在乎他高不高兴?
果然,待宾客散去,辛久薇被拦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。
祁淮予面色冰冷,“你什么意思?”
辛久薇歪了歪头,“什么什么意思?”
“今日你太不识大体了。”祁淮予皱起眉,“应雪不过是想要她母亲的遗物,你在众目睽睽之下都这般吝啬,外人会怎么想?”
“还有我娘又没做什么,你为何当众给她难堪?”
说着,他眼中露出掩饰不住的嫌弃,“你这样,日后如何做一个好妻子、好儿媳。”
辛久薇觉得好笑,祁淮予在辛家被捧得太久了,还真拿自己当姑爷了。
明明这一年她刚及笄,他们连亲都还没有定。
“你现在知道她是你娘了,刚才怎么不敢认?”
祁淮予面色有些难看,“我当然要顾全大局。”
辛久薇嘲讽,“祁公子的大局一般人真是承受不起。”
祁淮予皱眉,“你今日说话怎么这么难听。”
辛久薇刚重生回来不久,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亲人,实在没心力与祁淮予纠缠。
“不想听更难听的就走开。”辛久薇抬了抬下巴,眉眼间自然流露出世家贵女的傲气,“别忘了自己的身份。”
说完她不再看他,转身就要走。
“辛久薇!”
祁淮予皱着眉拦她。
骤然被拉住手腕,辛久薇用力想甩开。这动作却激怒了祁淮予,眉间怒气更盛。
“你今日到底耍什么脾气?!”
他问得理直气壮,辛久薇感到厌烦,却挣脱不开。
“这又是在做什么?”
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,辛久薇鼻尖一酸,猛然回头,“姐姐!”
声音的主人慢慢从远处走了过来。
她生得一双远山眉,丹凤眼,面如白玉,身姿翩然。
正是辛氏的大小姐,前世被亲事蹉跎而死的辛兮瑶。
辛兮瑶是路过的,见着二人拉扯,并没有走近,只蹙着眉有些嫌弃地看过来。
“光天化日,要拉拉扯扯也找个隐蔽些的地方,像什么样子。”
她一直都看不上祁淮予,觉得妹妹自从喜欢上对方之后就像被下了降头,在此前的几次矛盾中辛久薇都只站在祁淮予那边,辛兮瑶看见两人就烦,久而久之也懒得管了。
在别人面前,祁淮予总是装得人模狗样的,因此辛兮瑶一来,他就松了力气,一副因辛久薇任性而无可奈何的模样。
辛久薇趁机甩开他的手,跑到辛兮瑶身边,见她一身外出的打扮。
“姐姐,你要出门去?”
辛兮瑶有些警惕,“与你何干。”
见她的态度,辛久薇便确定了原因。
上辈子,辛兮瑶的第一门亲事在辛久薇的反对下作罢后,辛兮瑶就有了些意见。
现在是她第二次议亲,今日是出门相看的。
但辛久薇知道,那与辛兮瑶议亲的谢家三少会在今日回家途中坠马摔断腿,落下了一辈子的残疾,亲事自然就算了。
也就是从这一次起,辛兮瑶的每一任议亲对象都会出事,她于是背上了克夫的名声。
辛久薇也是很久之后才想明白,这一切背后都有祁淮予的手笔!
辛兮瑶是她同母所出的嫡亲姐姐,若是嫁了个好人家,自然也会是辛久薇的靠山,这可不利于祁淮予蚕食辛家。
祁淮予不仅时常挑拨姐妹之间的关系,更是暗地里破坏辛兮瑶的亲事,蹉跎了辛兮瑶一辈子!
如今,辛久薇定然是要阻止的,“姐姐,你别去同谢公子相看了。”
辛兮瑶果然有些不悦,“你又想做什么?这次说亲是父亲同意的,你反对也没用。”
“不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辛久薇摇摇头,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。
正想着,却听旁边的祁淮予突然开了口。
他装得平和温良,甚至是苦口婆心。
“久薇,你别耍小姐脾气,谢家书香门第,谢三公子是人中龙凤,这么好的亲事要是错过了,岂不是耽误了大小姐?”
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反应,之前最先同辛久薇打招呼的穆公子笑着来问她。
“表妹从颍州来,应当听过盼月楼的名气吧?这几位歌姬都是从盼月楼请来的,听闻水平极好,表妹且听听如何。”
祁星绘吃了好几种精致的果子,闻言道:“乱喊什么,谁是你表妹。”
穆公子展开扇子摇起来,“我与怀鹤兄是异父异母的兄弟,怀鹤兄的表妹就是我的表妹。”
祁星绘翻个白眼,“你想得挺美,想给我们久薇做表哥的人可多着呢。”
几人又说笑起来,辛久薇陪着聊了一会儿,歌姬们已有序地开始演奏了。
那用瑶琴的歌姬是第一个唱的,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宁,视线时常往辛久薇这边看。
到了后面,还弹错了几个音,伤了指甲。
“啊。”她面色有些白,连忙跪下道歉,“公子们见谅。”
穆公子上前将她扶起来,“不过是意外,莫要这般惊慌。”
歌姬感激地看看他,正要说话,却见辛久薇站了起来,朝她缓缓走来。
“你的指甲断了,去处理一下吧。”辛久薇的声音温和,“我这里有药,我陪你去吧。”
歌姬似乎受宠若惊,又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。
祁怀鹤没注意她,只对辛久薇道:“叫酒楼的人去吧,阿薇,你待在此处莫乱走。”
“没关系的。”辛久薇乖巧地说,“怀鹤表哥,酒楼的人对她们不一定上心,她的手指都流血了,我看着难受,反正只是举手之劳,我去去便回。”
祁怀鹤只觉得她心善,便道:“那你当心些,快些回来,将你的丫鬟带上吧。”
辛久薇行了礼,带上望晴,亲手拉着歌姬去了僻静处。
等没有了旁人,辛久薇让望晴拿出外伤用的药,“先处理一下吧,再来说你想同我说的话。”
歌姬脸上已没了刚才的紧张和慌乱,已是一派镇静。
“没想到三小姐也来了匀城。”
辛久薇皱眉,“你帮祁淮予做事,他却没告诉你我也在匀城么?”
眼前画着浓艳妆容的歌姬,正是祁淮予的手下,那日在盼月楼差一点陷害哥哥的人。
歌姬脸上露出些诧异神色,想说什么。
却又听辛久薇说:“你不必否认,也不必问我为何知晓,但你是聪明人,应当也知道,那日在盼月楼,我就已经知晓了你的意图。”
歌姬抿了抿唇,问:“那三小姐今日找我,又是为了什么?”
“祁淮予让你来做什么。”辛久薇直接问,“与我,或是我身边的人有关吗?”
歌姬没说话。
好一会儿,她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,“前些日子我听闻辛公子拜了师,他最近可好?”
辛久薇有些意外,反应过来,笑道:“他能有什么不好,你是看他多日没有去歌楼,担心他在别处醉生梦死了么?”
“我没有这样想。”歌姬道,“三小姐,我是被祁淮予叫来的,原本是来帮他打探一些情报,但昨日,他让我为他做另一件事。”
辛久薇皱眉,“什么事?”
歌姬顿了顿,低声说:“他要我勾引那位祁大公子,还要闹得人尽皆知。”
四周骤然安静了几瞬。
辛久薇心中升起一股怒火。
她太了解祁淮予了,歌姬只说这一句,辛久薇就猜出了祁淮予的意图。
想来就是这些日子他见着她与祁怀鹤走近,怕祁家撮合他们两人,便要破坏这件事,还要破坏祁怀鹤的名声!
果然是他能想出来的阴损计策!
辛久薇忍着怒气,因着生气,脸上反而带了冷笑。
“怀鹤表哥武艺高强,头脑也聪明,你如何有把握能成功?”
歌姬垂下眼,“祁淮予……给了我一种香,还有一种药。”
辛久薇气笑,“他还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。”
她又看向歌姬,“既然帮她做事,你又为何要告诉我?那日在歌楼,你的意图我可是都看穿了的,你听他的话故意陷害我兄长,如今为何又关心起他了。”
歌姬沉默了一会儿,忽然缓缓跪了下来。
辛久薇一怔,望晴一个箭步冲过来将人扶起来。
“你不会又想故技重施吧!”
歌姬摇摇头,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。
“这是那日辛公子给我的药膏,我没有用完,还请三小姐帮我物归原主。”
辛久薇看着她手中的青色小瓷瓶,皱了皱眉。
“既是我哥哥给你的,他也不会想着收回去,你留着用吧。”
“不过,只是一个药膏而已,何必这样郑重。”
歌姬摇了摇头,神色郑重,“之于我,它不是只是一个药膏。”
她见辛久薇和望晴都没有动作,便收回了手,小瓷瓶被她紧紧握在手心里。
“三小姐是名门贵女,自然不懂得我们贱命一条的辛苦,我也不是生来就在歌楼里卖艺的。”
“三小姐也一定想问我,为何听祁淮予的,为何为他卖命?”
“我从前是流浪到颍州城来的孤儿,是祁淮予给了我一口吃的。”
“当然,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,他救我,就是为了让我为他所用,毕竟他什么都没有,没有钱能买到忠心,自然就要靠一些别的。”
“但我无所谓,反正我能活下来就行,回报他也无所谓的。”
“像我们这样的歌女,谁也不把我们的命当命,您可能觉得盼月楼已经足够好,没那么多龌龊事,可这天底下又哪里真的有什么好地方呢?”
“我也好,别的姐妹也好,谁不是日日受折磨,那些光风霁月的达官贵人,谁不是把我们当牲畜。”
“所以祁淮予对我说,他也不是什么高门公子,他跟我一样,都被那些公子哥看不起,让我帮他对付辛公子的时候,我没有纠结就答应了,毕竟对我来说,活在这世上,怎么活,做什么,都是一样的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说到这里,歌姬顿了顿,声音低了一些。
“可能在您眼里很可笑,或许辛公子自己也不记得了,但那日他被你劝下,没有责怪我,还给了我药,这件事,我忘不了。”
“我是故意让他看到我的伤口,故意示弱接近他,他也跟我想的一样,好蠢,这么容易就上钩,这么容易就被我激怒,掉入圈套。”
“但那天过后,我每晚拿着这药膏,都会有些后悔,那日若不是三小姐来,辛公子就会掉入我的陷阱。”
“或许,就是因为后悔,所以我今日才将这些事告诉你吧。”
殿内的人闻言纷纷向她看过来。
比起辛兮瑶,谢长景对日日纠缠祁淮予的辛久薇更看不起,看她的眼神更加轻视。
“谁不知道辛三小姐上赶着要嫁祁兄,说这话有什么说服力?”
“早就听祁兄说过,辛三小姐愚笨,更是不堪为人妻。”
说着还重重冷哼一声:“辛世叔也是家门不幸,养的两个女儿都舔着脸要嫁人,又不好好学那贤妻行径,实在令人看不起。”
“谢长景你……!”辛兮瑶几乎要捏断手中细豪,但她从没遇到过如此明显的轻视,憋得脸通红也说不出重话来。
辛久薇走到姐姐身边,轻轻捏了捏她的手。
这竟是有些安抚的动作,辛兮瑶的愤怒转变为诧异,看着这个之前和自己关系不太好的妹妹。
辛久薇还笑吟吟地,问谢长景:“敢问谢三哥,去年上元节赛灯谜,您拿了几名?”
没想到她突然问这个,谢长景怔了怔,旋即脸色有些不好。
辛久薇笑问:“三哥不记得了吗?姐姐,你记不记得?”
辛兮瑶已经反应过来,用袖子捂着唇斯文地笑了笑,“来赛灯谜的人那样多,我只记得前三甲了。”
“我倒是比姐姐记性好一些。”辛久薇道,“但也只记得入围决赛的些许人,谢三哥你可在里面?”
谢长景脸色变了变,有些没面子,“不曾,那又怎样!”
辛久薇缓缓走到他面前,“不久前我听闻,公子哥们吃酒时谈起我辛家,说我姐姐辛大小姐一心要找那才子做夫君,也不知颍州城内谁能入得了她的眼——谢长景,这话是你们说的吧?”
不等谢长景说话,她笑吟吟地补充一句,“这世上哪有才子连灯谜都猜不出来呀。”
谢长景方才虽说着自己肚里没墨水,那也是讽刺辛兮瑶的,他先入为主,心里是看不起对方的。
可现下被辛久薇暗讽没才华,那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他气道:“放眼整个颍州,才华最盛者非祁兄莫属,辛大小姐想嫁才子,那便同你妹妹商量吧!”
这话说得已是极难听了,谢夫人连忙呵斥,“景儿,慎言!”
辛久薇暗道这人真是说话不经大脑的蠢货,她辛氏即使如今落魄,也尚在天下九大世家之列,颍州城内其他高门就算看不起她,又有谁敢放言自己不怕得罪堂堂世家?
辛久薇说道:“照你的意思,祁淮予的才华是天下第一咯,比京城的学子们更好,比皇宫中的太傅们更好?”
这又谁敢夸口!
辛久薇轻笑:“普天之下,多得是人杰地灵之处,谢三哥爱颍州的美人,可谁又说过我姐姐也只会在咱们颍州找夫家?”
她这话一出,众人都面色各异。
这些年,都说辛氏的三个儿女挑不起担子,让颍州其他家族都不自觉有些轻视了。但他们却忘了,辛氏再怎么样也是世家,出去了多得是联姻的选择,轮得到他们来看不起?
辛久薇看看姐姐,又道:“虽说娶妻娶贤,可我记得咱们世家选婿,亦是要求极高的,况且我姐姐并非不贤惠,眼瞎之人却不一定治得好了。”
谢长景和谢夫人都脸色难看。
辛久薇往前走了两步,做出“请”的手势,“谢三哥就算再不爱读书,想必也不会知道山外有山的道理,今日天色已晚,早些陪伯母回府吧,旁的不说,做儿子总要体贴些的。”
她一顿阴阳怪气,谢长景真的没读进去什么书,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反驳的话,最后也只是憋着气去扶谢夫人。
“母亲,我们走!”
等人都走了,辛久薇快步回到辛兮瑶身边,“姐姐,没事吧?”
“我没事。”辛兮瑶摇摇头,盯着辛久薇,“倒不知你这般巧言善辩。”
辛久薇笑道:“姐姐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,你骂我强词夺理、没理也要闹三分呢。”
辛兮瑶哼道:“你还知道。”
妹妹替自己解了气,她终是软下语气,“幸好你来了,你是不是知道那谢长景不愿议亲,才一定要跟来?”
“不过是正巧听过些风言风语,不重要。倒是姐姐今儿怎么了。”辛久薇疑惑,“平日里骂起我来不嘴软,怎的让谢长景这草包欺负到头上。”
辛兮瑶叹了口气,“他虽是个草包,可咱们与谢家是世交,放眼整个颍州,哪还有比这更好的亲事?我原本就……”
她神色有些低落,眉头轻蹙起来,“已是退了一门亲了,我怎能再让父亲忧心。”
“姐姐哪里的话。”辛久薇道,“我方才说的话不是吓唬谢长景的,姐姐你这般好,日后我和父亲定会为你寻一个更好的人家,你的夫君要顶天立地的好男儿,颍州没有,我们就去别处找、去京城找,你莫要妄自菲薄!”
辛兮瑶诧异,也有些被她的话震惊,好一会儿才道:
“那你之前说什么都要父亲把我的亲事退了,难道是看不上颍州的……”
这倒是她误解了,辛久薇连忙卖乖,“那时是我不懂事,姐姐,你原谅我嘛。”
见辛兮瑶不语,又摇摇姐姐的手,“所以我更要弥补姐姐,给你找个顶好顶好的夫君!”
辛兮瑶终于笑起来,有些好笑地戳了一下辛久薇的额头。
“你才多大?就张罗我的事,而且就你那眼光……”
她冷哼一声,“我可不敢恭维。”
就算感觉妹妹转了性,辛兮瑶也依然不喜欢祁淮予。
知道不可能突然就让姐姐接受自己的转变,辛久薇也不急,只囫囵了几句,就挽着辛兮瑶的手往外走去。
望晴跟在后面,感慨姐妹俩许久没有这般和谐地相处了。
谁知几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吵闹声,正斥责车夫的谢长景看见姐妹两出来,更加生气,嚷着要痛打车夫一顿。
看来是为着马跑了一事。
他们吵得热闹,辛兮瑶多看了一眼,辛久薇拉着她上马车。
“姐姐莫看,咱们快点回家吧。”
正踩了脚踏上车,却忽听那车夫大喊一声——
“是她!定是她放走了公子的马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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